20年前,迈克尔•刘易斯的成名作《说谎者的扑克牌》被公认为描写20世纪80年代华尔街的“教科书”。他以“说谎者的扑克牌”这种华尔街上金融家们玩的休闲游戏为隐喻,描述了自己在华尔街最大的投资银行之一的所罗门兄弟公司里四年的工作经历;
5年前,他以华尔街小人物的生活切入,书成《大空头》,在书中他反思了金融市场的大洗牌时期:投行如何用风险的复杂化掩盖产品的风险?评级制度存在怎样的盲点?金融界怎样运用术语的谎言欺骗客户?人性的缺陷和金融体系的弊端等;
现在,在新书《高频交易员:华尔街的速度游戏》中,迈克尔•刘易斯继续用他一贯的写故事的叙事手法书写真实的华尔街文化。《高频交易员》不仅仅停留在讲述高频交易员如何操纵市场,更将血与泪的教训隐藏在惊险刺激的故事叙述中,将华尔街投资界黑暗、肮脏的交易公之于众:
千分之十三秒能做什么?你还来不及眨一次眼睛,但对于高频交易员而言,足够完成一次交易。
美国有多少个股票交易所?你很可能以为,只有两家:纽约证交所和纳斯达克。错!今天,美国股市有超过13个公开交易所,此外,几乎各大券商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交易平台,俗称“暗池”。
这是一个隐蔽且被操控的市场,高频交易员利用纳秒级(十亿分之一秒)的时间差,捕捉“猎物”,快速买入卖出,谋取暴利。这是“暗池”里的“游戏”,速度就是一切,为此,他们甚至开山破土,建起了一条有史以来最笔直的数据传输光缆。
在这本书里我们将看到:
原来,报纸上的美股行情,都不是真的!
原来,纽约证交所的主机不在纽约,而是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
原来,有一群神秘玩家,暗中操控着全球最大的股市。
你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猎物。
我阅读迈克尔•刘易斯的书与观看泰格•伍兹比赛的原因相同,虽然我永远不可能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但我需要时不时被提醒:哦,原来这就是天才。
——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眨眼之间》《引爆点》作者)
以下是部分书摘,篇幅有限,有删减
迈克尔•刘易斯(Michael Lewis)
美国超级畅销书作家,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和英国伦敦经济学院,曾任所罗门兄弟公司的债券交易员,后为《纽约时报》撰稿。他的成名之作《说谎者的扑克牌》被公认是描写20世纪80年代华尔街文化的经典名作,书中的精彩片段被各大媒体广泛引用,对美国商业文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2010年,其反思金融体系弊端的最新著作《大空头》受到广泛关注与好评。2014年出版《高频交易员》成为2014年苹果电子书店下载非虚构类第一名。
开眼看世界
我想我是在听说谢尔盖·阿列尼科夫(Sergey Aleynikov)的故事后萌生了写作本书的想法的。阿列尼科夫是俄罗斯人,曾在高盛做过程序员,不过,在2009年夏天,他刚辞去高盛的工作就被美国联邦调查局逮捕了,美国政府指控他盗窃了高盛的计算机代码。我觉得这太奇怪了,这次金融危机的爆发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高盛,可它唯一被捕的员工所被指控的罪名竟然是这个人偷了高盛的东西!更奇怪的是,政府检察官认为这个俄罗斯人不应被保释,理由竟然是他们认为高盛的计算机代码会被不法分子用来“不公平地操纵市场”。(难道高盛就是好东西吗?如果高盛可以操纵市场的话,那么其他银行是不是也可以呢?)而这个案子最令人惊讶的一点可能在于,很少有人能把阿列尼科夫所做的事情解释清楚。不仅仅是说明他犯了什么错,还有他到底都做了哪些事,也就是他的工作内容。
一般来说,他会被称为“高频交易程序员”,但那根本算不上是一个解释。在2009年夏天之前,大多数人,包括华尔街人都没听说过这个词。什么是高频交易?为什么这些代码对高盛来说如此重要,以至于当它发现有人复制时居然会找来美国联邦调查局?如果这些代码极为宝贵又对金融市场危害很大的话,一个才在高盛工作两年的俄罗斯人又是怎么接触到这些代码的呢?
此后,我开始寻找能够回答这些问题的人。最终,我的探寻之旅在自由广场一号(One Liberty Plaza)的一间会议室里画上了句号。从这间会议室里可以看到世贸中心,这里聚集了一小支由那些知道事情真相的人组成的同盟军,成员们来自华尔街各个角落——各大银行、主要股票交易所还有高频交易公司。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已经辞去了高薪工作,向华尔街宣战,这就意味着,高盛的这个俄罗斯程序员当初为它编写的那些代码所带来的问题(即金融市场因高频交易所面临的威胁)也在宣战的理由之内。他们对我的问题给出了很多专业的回答,在回答的过程中还提及了一些我原来根本没想过要问的问题。事实上,这些问题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我之前对股市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和其他人一样,我只是比较喜欢看着它涨涨跌跌而已。1987年10月19日股市崩盘时,我正好在位于纽约自由广场一号40层的所罗门兄弟公司的股市交易和销售部门工作。那样的经历是非常有趣的,如果你想要证明“华尔街的内部人士也不知道华尔街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那次崩盘就是例证。
前一秒还一切正常,下一秒整个美国股市就下跌了22.61个百分点,而且没有人知道原因是什么。在这场股市崩盘中,为了避免客户打电话来要求卖出股票,很多华尔街经纪商干脆不接电话。这已经不是华尔街人第一次名誉扫地了,但这一次当局做出了反应,他们修改了相关的规章制度,计算机从此得以在更大程度上取代那些“不完美的人”来从事股票经纪业务。1987年的股市危机开启了计算机代替人力的过程,虽然一开始规模不是很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趋势越发明显,最终以股票交易的完全自动化而告终。
过去10年间,金融市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我敢说,人们对市场的印象肯定还停留在过去:股票行情在某个有线电视大屏幕底部不断滚动,一些穿着有彩色编码马甲的男人站在交易场中间,热闹地大声叫喊着。这种画面已经完全过时了,市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市场了。从2007年起,市场里就没有那些穿着有彩色编码马甲、扯着大粗脖子到处吼的家伙了,即使有,他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纽约交易所和芝加哥的几个交易所确实还有人工作,但他们已经不再主宰市场,也没有任何特权了。美国股市现在都在安保重重的新泽西和芝加哥大楼的黑箱里操作。
这些黑箱里发生了什么却鲜有人知道,有线电视大屏幕上的行情显示系统只反映了股市很小的一部分信息。对于黑箱里所发生事情的公开报告都很模糊而且不怎么靠谱,即使是专家也不能解释其中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以及为什么会发生。而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这些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投资者登录他在亚美利交易控股公司(TD Ameritrade)或是亿创理财(E★Trade)抑或是嘉信理财(Charles Schwab)的账户,输入股票代码,然后按下“买入”键,之后呢?他以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请相信我,他其实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在按键之前肯定会再考虑考虑。
人们对市场的印象之所以还停留在从前,是因为:第一,过去的市场能让你觉得安心;第二,现在的市场很难懂;第三,少数几个懂的人也不愿意过多解释。本书就是试图对此进行解释的。我们将从一个个小片段开始,比如后金融危机时代的华尔街、金融市场的创新手段、经过编程后完全以客观指令在运行的计算机(编写这些程序的程序员本人永远也做不到这么客观),以及那些自以为了解华尔街最终却发现并非如此的人们。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加拿大人站了出来,他就站在这一个个小片段的中央,将所有琐碎的片段拼接成一个连贯的故事。他愿意为世人开启一扇窥见美国金融市场的窗户,让人们看到现在这个市场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直到现在我对此还是惊讶不已。
再回到那个因为盗窃了高盛计算机代码而被捕的高频交易程序员的故事上。在为高盛工作期间,他就坐在纽约自由广场一号42层、之前所罗门兄弟公司交易部所在的地方,正好就在我见证股市崩盘的那个地方上面两层。他和我一样,也不想继续待在那栋楼里,因此在2009年夏天,他选择了跳槽。7月3日,他正坐在由芝加哥飞往新泽西纽瓦克的飞机上,对飞机着陆以后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也完全不知道他帮高盛玩儿的金融游戏有多大的赌注。要是想知道的话,他只需要从飞机舷窗往下看看即可,看看地上正在发生的事。
谁在操控股市?
……
直到那时,胜山对股票交易所仍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2002年他刚到纽约的时候,85%的股票交易都在纽交所,每笔订单都由人来处理。不在纽交所的那15%交易都在纳斯达克进行。没有股票在两个市场同时交易。2005年,美国证交会应公众对任人唯亲现象的强烈指责下了命令,于是这两个交易所从原来由成员共有的公共事业公司转制成了以营利为目的的公众公司。自引入竞争后,交易所数量激增。至2008年年初,已经有了13个不同的公开交易所,大多数都位于新泽西州北部。
每只股票几乎都可以在这些交易所交易:你仍可以在纽交所买卖IBM的股票,你也可以在巴茨、直边、纳斯达克和纳斯达克波士顿(Nasdaq B)等交易所进行买卖。原来那种认为需要有人介入投资者和市场的观念过时了。在纳斯达克或纽交所,或是他们的新对手如巴茨、直边那里,“交易所”就是一堆装备了“配对引擎”的计算机服务器,里面可没人跟你说话。要想提交订单,你得在电脑上输入命令并将其发至交易所的配对引擎。在华尔街的大银行中,原来向大投资者兜售股票的人已经不再做以前的买卖了。他们现在卖的是银行设计的供投资者用来提交股市订单的算法或程序,而专门设计这些算法和程序的部门被称为“电子交易部”。
这就是加拿大皇家银行急于收购卡林的原因。胜山这样的交易员仍是有买卖可做的,可以继续做大宗股票买卖方和市场的中间人,但操作空间越来越小了。
与此同时,交易所也在改变盈利模式。2002年,他们对所有华尔街经纪商的每股交易收取同样的、简单的固定佣金。而在计算机取代人力之后,市场不仅更快也更复杂了。这些交易所推出了一套极其复杂的收费和回扣系统,这一系统被称为“做盘人—接盘人模式”(maker-taker model)。和很多华尔街产物一样,几乎无人能搞懂它。在胜山试图解释时,即使是职业投资者也充满困惑:“我会跳过这部分,因为许多人根本听不懂。”比方说,你想买苹果公司的股票,而市场上的价格为每股400–400.05美元。如果你以每股400.05美元的价格买了,这就叫作“以对手价成交”(crossing the spread),“以对手价成交”的交易员即为“接盘人”(taker);而如果你坚持每股400美元的价格并买到了股票,则被称为“做盘人”(maker)。
总的来说,交易所会按股收取接盘人一点儿费用,付给做盘人更少一点儿的钱,之间的差额则收入自己囊中——收费的理由很含糊,即认为无论是谁抑制了“以对手价成交”的冲动都算是提供了服务。但也有一些例外,如新泽西威霍肯的巴茨交易所就是反过来付钱给接盘人而向做盘人收费的。
2008年年初,所有这些对胜山来说都像新闻一般。“我之前以为所有交易所只是向我们收固定费用,”他说,“现在我的感觉就是,‘天哪,你的意思是交易所还会付钱让我们交易?’”
胜山调整了加拿大皇家银行所有的交易算法,将银行的所有股票订单都投入了给他们的操作付钱最多的交易所——那会儿正好是巴茨交易所。胜山当时觉得自己此举非常明智。“这完全是一场悲剧。”胜山后来说。当他想在巴茨交易平台上买卖股票并获得巴茨返利时,那只股票的订单就直接消失了,股价变动也跟不上了。他不仅没有拿到交易所付的钱,最后反而大出血,亏了更多。
胜山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交易所向接盘人付钱并向做盘人收费,而其他交易所则完全相反。他咨询了很多人,但没人能解释清楚。“不会有人说,‘嘿,你真该注意一下这事。’因为没人关注这个问题。”不仅如此,更令华尔街上那些向交易所下单的股票经纪人感到困惑的是,各交易所对订单的收费不一并且经常变化。对胜山来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既复杂又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这引发了各种问题:“为什么要付钱让人做接盘人?我的意思是,谁愿意付钱去做市?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这么做?”